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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貧的日子(小小說組章)
2018-11-16  來源:文化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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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松鋮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通村路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張老三是出了名的犟人。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通村公路準備從他家的李子園經(jīng)過。一丈量,要占三分地。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李子園是他的命啊,那犟人誰能說得通……眾人皆搖頭。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第一次,支書去,好話說了一籮筐,張老三冷著一張臉,半天不吭氣。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第二次,主任去,苦口婆心說了半晌午,末了,張老三悶沉沉吐了兩字:屁話……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沒轍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夜里,我去了張老三家。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三叔,既然你的工作做不通,公路只好改道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咋改?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從陳大嘴家核桃園過。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瞎呀,那要多繞三里地……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陳大嘴可是樂得屁顛屁顛的……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他樂了,村上虧了。瞧你這群敗家子辦的啥事……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三天后,張老三自個兒砍了李子樹。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有人路過,問:咋的,想通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張老三一臉肅然:公路是為咱修的,用得著想嗎……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說完,噗嗤一聲笑了,神情扭捏像個孩子。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單身漢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三月天,劉林在東山嶺唱山歌,那歌酸得倒牙。劉林還唱,音域?qū)拸V,響遏行云……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西山嶺一片蔥郁的茶園里,人頭攢動。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短命死的、挨刀死的劉林,你唱的啥歌嘛,羞死人了……聲音脆生生的……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劉林更賣力了,臉掙得像豬肝。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石榴開花紅又紅,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幺妹今年大不同。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往年見我抿嘴笑,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今年見我臉兒紅。pWz安康新聞網(wǎng)

……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村頭撞見劉林,問,老劉,有心上人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劉林赧顏,吭哧了好一會,說,西山嶺的張寡婦。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說,你光耍弄嘴皮不行,得先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過得紅紅火火,那樣艷福早晚會光顧你……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不久,劉林開始養(yǎng)蜂:五桶、十桶……百桶……后來漸漸成了村里的養(yǎng)蜂大戶。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一年后的秋天,劉林請我去他家喝槐蜂蜜。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院子里陽光融融;狈涿矍逄鹂煽凇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老劉,日子過得不賴呀,還去東山嶺唱山歌嗎?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劉林搔了搔板刷一樣濃密的頭發(fā),咧著大嘴嘿嘿地笑。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堂屋里,一個倩麗的身影一閃而過……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沖 抵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村民郝德報亂扔垃圾,屢教不改。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村上派人通知郝德報去村委會辦公室接受處罰,郝德報坐在自家的椅子上,眼一翻,說: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七十六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不去,主任親自上門。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你要向環(huán)衛(wèi)工道歉、認錯。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說,我七十六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主任來氣了,說,不道歉,就上黑榜。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喃喃,我七十六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主任回到村委會辦公室,對我說,這個郝德報啊,倚老賣老,簡直就是茅坑里的石頭……要不,你再去試試……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來到郝德報家,郝德報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臉。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叔,你真打算上黑榜?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七十六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聽說下個月你家冬生的女朋友要來認門戶?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眼睛霎地一亮,腰背挺了起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有這碼事,咋的?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叔啊,你想過沒有,一旦你的大名上了黑榜,倘若讓未過門的兒媳瞧見了,冬生這婚事,還不讓你硬生生給攪黃……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哭喪著臉,說:天爺,這咋整?都怪我豬油蒙了心,一時犯糊涂……我這就去道歉、認錯……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說,晚了,上黑榜的事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了。不過,做好事可以沖抵……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郝德報連連點頭說,我愿意沖抵,打今兒起我多做好事……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于是,郝德報自覺擔任了小區(qū)的義務清潔工。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年底,郝德報家雙喜臨門——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他上了村上的紅榜,兒子冬生喜結(jié)連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就職演說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轉(zhuǎn)業(yè)軍人黃瓜瓜,當選為村主任。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就職演說,瓜瓜上臺,白臉透紅,兩腿打顫……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瓜瓜求助般地看著我,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走過去,耳語般地說:慫了,不是給團長當過警衛(wèi)嗎?怕個球,今兒你就是團長,臺下的全都是你的士兵……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黃瓜瓜聽了這話,挺起了胸脯,突然,炸雷似的吼了一聲: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今天,我當團長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一片嘩然……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團長、村長差不離兒。你們都是我的兵,今后一切行動聽指揮……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的男男女女,全仰起了臉。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瓜瓜手一揮,繼續(xù)說,我的作戰(zhàn)方略就兩條:一是多種菜。種啥菜,白菜。咱的白菜叫玉白菜。姑娘吃了水靈俊秀,小伙兒吃了陽剛孔武,老爺子吃了精神矍鑠,老奶奶吃了返老還童……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的姑娘扭起了腰肢,小伙子亮起了手臂,老人們笑得甜蜜蜜……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瓜瓜頓了頓,繼續(xù)他的演講: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二是種柑。啥柑?就是咱本地自產(chǎn)的皺皮柑。這柑不同于其他的柑,有藥性。姑娘吃了閉月羞花,小伙子吃了膀大腰圓,老爺子吃了睡得甜香,老奶奶吃了腿腳靈便……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的人嘩一下,全都笑彎了腰……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甭笑,這就是我的作戰(zhàn)方略。我打算在全村推廣種植玉白菜五百畝,種植皺皮柑八百畝……明天省農(nóng)科院的專家就來幫咱做規(guī)劃……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漸漸靜下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瓜瓜說,我這個主任是老少爺們選的,既然選了我,就得服我管。我在職這三年,就攢足勁兒抓兩樣——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玉白菜、皺皮柑!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臺下四百多張嘴一氣兒吼了出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搬 家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白果梁山高林稠。梁上原有十戶人家,去年村上建起了安置房,九戶人家搬到了山下。余下一戶,依然像釘子釘在山上。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白果梁上孤煙裊裊。最后一戶像一根針扎在村干部的心上……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問支書,那是一戶啥樣的人。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支書說,一個倔巴老頭,八十六了,身體倒還硬朗,我去了兩次,好說歹說,老人家就是死活不搬……pWz安康新聞網(wǎng)

他家難道就他一人?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可不是咋的。老頭叫祁得貴,老伴過世的早,育有二女,大女祁蘭花,小女祁桂花,雖嫁得不遠,但如今也都是六十開外的人了,家境一般,且上有老下有小……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說,那還是要動員他搬遷,咱不能丟下他一人……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支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立冬那天,我獨自登上了白果梁。在柴火旁,我說,祁大爺你咋不搬呢?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祁得貴吸溜了一下鼻子,說,我搬走了,黑子咋辦?他們沒應承我呢……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詫然一驚,黑子?黑子是誰?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汪汪汪,突然一陣犬吠,一顆黢黑的腦袋從祁得貴老人的胳肢窩后面鉆了出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老人呵呵一笑,說,它就是黑子,不咬人。瞧,它向你打招呼呢!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拍了拍黑子的頭,那狗歡快地搖起來尾巴……pWz安康新聞網(wǎng)

黑子是個孤兒,十年前的冬天,我在山坳里撿回來,那時它凍得就剩下一口氣兒了,是我用胸膛把他暖過來的……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突然眼眶一熱,說,我懂了……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回到村上,我找到支書,說,要讓祁大爺下山,黑子也得下山。人和狗,我們都要照顧到……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支書說,咱現(xiàn)在住的是樓房,又不是院落,這狗咋和人住在一起。當初,他提這條件,我確實沒答應……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我說,狗是靈性之物,他和人建立了感情。黑子,是老人的心結(jié),我們要解開他的心結(jié),就一定要把黑子安排好……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在我的堅持下,支書同意了。于是,村上承頭找來了兩個泥瓦匠,在樓房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蓋了一間狗舍,小巧而又雅致。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老人聽說了,帶著黑子下了山……pWz安康新聞網(wǎng)

狗舍里,鋪滿了新鮮的稻草,柔軟厚實。老人半跪著,身子慢慢伸進狗舍里,手撫摸著金黃的稻草,一邊嗅著稻草的清香一邊扭過頭,對身后的黑子說:好哩、好哩,黑子,你的窩不錯喲,香噴噴的,暖和得很……pWz安康新聞網(wǎng)

汪汪汪,黑子在身后撒起了歡兒……pWz安康新聞網(wǎng)

兩天后,老人與黑子都搬進了新居……pWz安康新聞網(wǎng)

(責編:李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