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忠偉
今年5月24日,山西作家、藏書家楊棟先生走了,噩耗傳來,我不覺淚流滿面:那個(gè)愛書寫書藏書的人去了,他才62歲啊。
我和楊棟老師相識于2012年,那年是孫犁先生誕辰100周年,楊棟為了紀(jì)念孫犁,自費(fèi)編印了《楊棟與孫犁先生》一書,選編了楊棟撰寫的關(guān)于孫犁先生的詩文,還收錄了孫犁先生致作者的書簡、孫犁先生書影若干,為研究孫犁先生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資料。由于我也喜歡閱讀孫犁先生的書,他就給我寄了一本。讀過此書后,我寫成了《楊棟與孫犁先生》,發(fā)在了當(dāng)年的《圖書館報(bào)》上,被他編入“生肖文集”《奔馬集》中。
楊棟是山西沁源縣人,從“放牛娃”成長為“大作家”,期間歷經(jīng)坎坷,放過羊,代過教,放過電影,畫過宣傳畫,辦過雜志,編過書,后來才走上“專業(yè)創(chuàng)作”之路,直至當(dāng)上了縣文聯(lián)主席,雖說是一“閑職”,但也算是“功成名就”“功德圓滿”。
楊棟愛書成癖,視書為“紅顏”為“知己”,見書就買,只要喜歡的,多少錢都舍得。幾十年來,家中收藏各類書刊一萬多冊,其中孫犁、張中行、鄧云鄉(xiāng)、丁聰、賈平凹、舒婷、肖復(fù)興等名家簽名本、毛邊本200余冊,為此,他還以一己之力,在自己家鄉(xiāng)建成了一座藏書樓,孫犁先生為他題寫了“梨花村”的匾額。他還與柯靈、黃裳、鐘叔河、姜德明等名家建立了通訊關(guān)系,從中獲益匪淺。
他不僅愛書、藏書,他還用書、寫書,書籍給了他營養(yǎng),也開拓了他的視野和境界,他先后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小說、散文、隨筆、書話等文章,出版了各類文集50余種,參編、主編的書籍更是多達(dá)上百本。艱辛地付出,換來的是一連串的鮮花和掌聲,先后榮獲山西青年散文大賽一等獎(jiǎng)、山西“讀書狀元”獎(jiǎng)、山西“優(yōu)秀總編”獎(jiǎng)、山西省優(yōu)秀文聯(lián)工作者獎(jiǎng)等獎(jiǎng)項(xiàng)。2000年,他被評為“山西十大藏書家”,其家庭被文化部評為“百優(yōu)讀書家庭”。2015年,在第25屆全國圖書交易博覽會上,楊棟被評為“十大讀書人物”。對此,楊棟深情地說:“可以說,是讀書改變了我的命運(yùn),我的梨花樓(藏書樓),已成了我的精神棲息地,我的小小天一閣。”
楊棟坦言,自己的讀書和寫作,深受孫犁的影響。2000年起,他開始籌劃編輯一套12本的“生肖文集”,計(jì)劃每年推出一本,至今已出版《天鼠集》《春牛集》《臥虎集》《玉兔集》《飛龍集》《文蛇集》《奔馬集》《吉羊集》《靈猴集》《錦雞集》等10本。
2017年,楊棟從太岳山中將他搜集的“生肖文集”和早先出版的文集10多本一次寄給了我,讓我深厚感動。他的執(zhí)著、寬厚和善良,對后輩晚學(xué)的扶持,都讓人心生感念。他的書,帶著山野的泥土氣息,有山地人的清純、干凈和憨厚,樸素自然,毫不做作。他的書,尤以散文、書話類見長,短小精致,有思想有文采。仔細(xì)閱讀他的這些著作,撫摸封面,欣賞插圖,我覺得楊棟的真誠是不摻雜一丁點(diǎn)水分的,真是文如其人。
他的這些“生肖文集”的編排方式,也頗有孫犁遺風(fēng),分為“梨花樓小說”“梨花樓散文”“梨花樓雜著”“梨花樓書跋”“梨花樓書簡”“梨花樓詩草”等。每一集前有自序,后有后記,這一點(diǎn),也是受了孫犁先生的影響的。孫犁先生的文集,從來都是自己作序?qū)懓,從不讓名家去做,楊棟顯然繼承了這一點(diǎn)。他寫過一篇《我的“孫犁文庫”》的文章,大致敘寫了自己喜歡孫犁、購藏他的書的經(jīng)歷和感想。他說:“一個(gè)人喜歡上一個(gè)作家,是一種緣分,我從上世紀(jì)80年代喜歡上孫犁,之后便開始注意收藏他的著作,日積月累,收藏了整整一大柜,我把這柜書放于我的臥室之內(nèi),名之為‘孫犁文庫’。”雖然是一己之力、一人之思,但是,在楊棟看來,這是一種很有意義、很有情操的事情,“我的‘孫犁文庫’則主要是一種情感的寄托,人生的紀(jì)念,先生生前簽名送過我十多本他的書,我和他是一種忘年之交,師生之交,君子之交。”而建立“孫犁文庫”,就是為了寄托這種感情,繼承孫犁遺志,把文學(xué)事業(yè)做好、做扎實(shí)。
他說:“喜歡一個(gè)作家,就想收藏到他所有的作品。”“我會用一生去熱愛孫犁,收藏孫犁,學(xué)習(xí)孫犁,懷念孫犁。孫犁的書,是富有營養(yǎng)和光華的不泯之書;‘孫犁文庫’,也該是我藏書樓中的一座文學(xué)寶庫。”
令人遺憾的是,楊棟的“生肖文庫”還未出齊,“文未成書梨花白”,他的尚未付梓的《銀犬集》《金豬集》也成了文壇絕響,成了無數(shù)愛書人的永恒念想。
楊棟先生,一路走好,天堂里也會有你喜歡的書,因?yàn),同為愛書人的博爾赫斯說過:天堂應(yīng)該是圖書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