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夢娜
從小就牽著外婆的手到處溜達，守在兩個舅舅家中“蹭”飯，這段記憶一直停留在我的腦海里。
時間過的很快，我不再是跟在外婆身后轉(zhuǎn)圈圈的小女孩，外婆離我而去已二十四個年頭了。
趁著假期尚有“余額”，我決定回老家尋找刻在心中的老地方。臨走時，母親一再告訴我，老家的房子已經(jīng)倒塌，可我堅信心中的老地方不會因為房子沒了隨之消失。
回到老家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派新氣象，家家戶戶建起了樓房，水泥路直通家門口，門前庭院干干凈凈。
沿小道直走，心中的老地方開始浮現(xiàn)在我腦海，大水池、小溪、老枇杷樹......熟悉的事和物將我的記憶帶回了兒時。
那個時候，我四歲，個子不高的我，一手拿著熱燙的酪油餅，一手牽著一位滿臉褶皺的外婆，蹦蹦跶跶的從中堂到東房的大舅家再竄到西房的五舅家，一圈下來，兩個舅舅的飯還沒做好。我就拉著外婆坐在前院吃油餅、曬太陽，聆聽果樹上的鳥叫聲，靜等他們兩家的飯，誰先做好就吃誰家的。
外婆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人，在我母親四歲那年，外公就去世了，外婆獨自一人撐起了整個家，養(yǎng)育了八個兒女，真正塑造了“女人半邊天”的偉大形象。在那個年代，解決溫飽基本是不可能的，然而外婆通過她的努力，八個孩子從沒餓過一頓，而且把愛平均分配給兒女，不偏愛任何一個。這是后來舅媽們對外婆的一致評價。
溪水潺潺，門前的小溪承載了我們?nèi)说纳詈蜌g歌笑語，再次將我?guī)雰簳r的場景。
這條小溪是我們小一代的“天下”，一到夏天，我們幾個小的就卷起褲腿，光著腳丫，在小溪里逮蝌蚪、抓青蛙、螃蟹，樂趣無窮。在幾個小的當中，我年齡小，但輩分高，有幾個不服氣的大孩子不想叫我姑姑，用水潑我，叫我小丫頭。我是姑姑才不怕，“大戰(zhàn)”之后，彼此身上濕漉漉。我哭著鼻子回家找外婆，外婆嘟嘟囔囔，一邊拍打著我的屁股，一邊麻利的給我換干凈的衣服。
當然，小溪也是外婆、舅舅、舅媽們的洗護場所，他們都很愛干凈，大舅媽總是將新挖的菜放在小溪里清除泥土，大舅、五舅的鋤頭用完后也要放在水里洗洗。等他們洗完了，外婆才清洗她的裹腳布，等晾干后，再纏上，一層又一層，雙腳被束縛在腳布里。
年少不懂事的我覺著挺好玩，問外婆為什幺要把腳纏起來？外婆一邊纏腳一邊笑著說：“是為了美呀！”我大聲嚷嚷：“我也要美，我也要美”，然后把她的另一只裹腳布，掛在自己的腳上，在舅舅舅媽、哥哥姐姐面前顯擺，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傍晚，洗完澡后，換上干凈衣服，我喜歡坐在大舅的腿上蕩秋千，大舅教我背唐詩，他一句，我一句，還時不時夸我：“露苗兒真聰明，你哥你姐都背不會”。一陣嘻嘻哈哈后，我打著哈欠跟著外婆睡覺了。
“咔嚓”一聲響，似乎將我從童年的記憶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一看是腳下的樹枝斷了。繼續(xù)往前走，落葉滿地，舊枝新芽，光禿禿的樹木給人叢林密布的感覺。那一顆隱藏的枇杷樹還是被我一眼認出來了，小時候，還沒等批把熟透，我們幾個小的就爭相上樹摘批把吃，如今，已過去幾十年了，它依舊矗立在老家，像是在為我們守護著什么，讓我們能找到家的位置。
小時候和外婆在一起，她經(jīng)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露苗兒以后也會高飛的”。以前聽到這句，我總是和外婆相視而笑，并不知道她想表達什么，長大了才明白外婆是舍不得我離開她。
32年后的今天，我站在被雜草落葉鋪滿的自認是曾經(jīng)的前院的地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微風輕起，一粒微塵吹入眼中。這是外婆派她的使者——風與我打招呼嗎？我心里默念著：“外婆，我回來了。”
這就是刻在我心中的老“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