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濱區(qū)大河中學 李用梅
外婆在暗無天日的嚴冬蝸行摸索,把希望播撒在初春的大地上;母親在百草萌動的初春破繭成蝶,掙扎著走出困境看到萬物復蘇;我在風和日麗的暖春堅定信仰,誓如春風化雨般潤澤祖國的花朵。
“寒隨一夜去,春還五更來。”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推翻了水深火熱、民不聊生的舊社會。新中國的春風吹去陰霾,給人民帶來了希望。在這近百年的時光里,我家三代女性用自己的命運,見證著大時代的變遷,真真切切體會到了什么叫“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
(一)嚴冬
1928年,轟轟烈烈的國民大革命失敗了,國民黨開始二次北伐。同一年里,在陜西南部的一個小山溝里,一名女嬰呱呱墜地了。三民主義思想被重重大山阻隔,孫中山下達的纏足令也沒能到達這里?奁呐畫,不知道她的降臨并沒有給這個家?guī)硐矏偅蠲伎嗄樀母改刚诒P算著幾歲給她裹腳,要裹得多小才能讓她順利成為財主家的童養(yǎng)媳。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女孩9歲了,邁著4歲就被層層布條阻礙了生長的小腳,隨著父親到了財主家,成為一名童養(yǎng)媳。她用自己的一輩子給家里換回了幾十斤糧食,混著野菜夠家人吃上幾個月了。
1940年,汪精衛(wèi)成立偽國民政府。這一年女嬰12歲了,她的公公已去世,她帶著小自己幾個月的丈夫獨立生活。她需要照顧自己的丈夫,讓他繼續(xù)無憂無慮地上學;她需要打理分給丈夫的土地,用以支撐兩人的生活;她需要隨時面對婆婆無緣由的責罵,不能辯駁。每天顫巍巍地踩著板凳在灶臺前做飯,只有灶臺知道她流過多少淚。
1944年,抗日戰(zhàn)爭進入決戰(zhàn)階段,女孩16歲,沒有體會過童年的無憂無慮,也沒有體會過少女時期的天真浪漫,人生毫無預兆地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她,成為了一名母親,女兒出生了。生活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同,一切還是靠自己摸索著來,就像當初自己摸索著做飯一樣,現(xiàn)在需要摸索著學習喂養(yǎng)孩子。丈夫去了縣城讀書,一個月回來一次,婆婆偶爾來看看孫女,罵一句賠錢貨。好在多了一個小生命陪著自己,從此生活中除了眼淚,還多了呀呀學語的小生命帶來的歡樂和希望。
1948年,解放區(qū)的土地改革開始了,可是這個小山溝依然是那么的閉塞落后。20歲的母親每天需要面對的還是名目繁多的稅收、猝不及防的匪患、防不勝防的兵禍。但生活里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的,比如女兒4歲,能幫上自己了。丈夫阻止了婆婆給女兒裹小腳的行為,自己又懷孕了。這一次她希望能生一個兒子,這樣婆婆就能少罵自己幾句。生活眼看著有了希望,可是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年代里,命運又怎么會善待她呢?丈夫被拉了壯丁的消息傳回來,她來不及悲傷,婆婆和大伯子就以20斤糧食的“嫁妝”,把她“嫁”給了路過的貨郎。從此耕種了8年的土地,剛剛翻新過的房屋,承載過無數(shù)眼淚的灶臺,喂養(yǎng)了幾個月的豬崽,都和自己無關了。新丈夫的貨擔里一頭挑著20斤糧食,一頭坐著自己4歲的女兒,手上拉著裹小腳大肚子的自己,從天沒亮走到天黑,翻過兩面大山,來到了新家。這個家里什么都沒有,連可以耕種的土地都沒有。但很快,走村串戶的新丈夫給她換回來一輛織布機,從此她的生活開始圍著織布機轉(zhuǎn),并在織布機前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個女兒。
1950年,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年,家里有了土地,生活又有了盼頭。她生下了第三個女兒,可是她來不及撫摸女兒的小臉,重男輕女的丈夫就把三女兒丟進了廁所。好在此時已經(jīng)是新中國了,不再是那個皇權不下縣的舊社會,愚昧的丈夫被村干部狠狠批判了。就這樣,她得以保全自己的第四個女兒,并在后面的十幾年里養(yǎng)育了自己的四個兒子。
時間來到了2004年,她的8個兒女,7個都健康平安地長大了,她的孫輩上了大學,見識到她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世界。她的后輩們有的成了邊防軍人,有的成了工人,有的成了人民教師,在新中國的各行各業(yè)貢獻著自己的力量。在66歲這年,她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走完了她飽經(jīng)風霜、含辛茹苦的一生。
(二)初春
1953年,一名女嬰降生了。雖然因為性別,她沒有受到優(yōu)待,家人沒有用歡喜來迎接她,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的姐姐和村干部的普法監(jiān)督,都為她換來了生存的機會。村干部第一時間送來了一包紅糖、一籃子雞蛋,讓父親終于愿意正眼看她。后來的幾十年里,她常感嘆:“如果不是新社會,我早被扔進廁所了。”
1962年,9歲的她每天要送接大弟上學,可是她自己卻不被允許去學校,因為她是女孩,而且家里的二弟需要她照顧。出于對知識的渴望,她每天把大弟送進教室后偷偷在外面偷聽幾分鐘,然后一路小跑回家,家里還有1歲的二弟需要照顧。
1969年,剛滿16歲的她,卻面臨著人生的又一個苦難——父親去世了。那個雖然會打罵她,卻也會用有限的物資做出各種美味食物的父親,那個閑暇時會給她講各種神奇故事的父親,那個會給她換來各種新奇物品的父親,永遠地離開了人世。年僅16歲的她陪著母親,撫養(yǎng)著12歲、8歲、4歲和幾個月大的四個弟弟。少年喪父,背后再無依靠。
1976年,這一年的中國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23歲的她,帶著兩歲的大兒子和肚里的小兒子,為一家人蓋了一所大房子,從此頭上有了遮擋。這一年村里開始引進良種,在大家都猶豫不定的時候,她帶頭換上新種子。認不了幾個字的她只認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不是新社會,我早被扔進廁所了。我相信共產(chǎn)黨,我愿意跟著黨走。”新種子帶來大豐收,糧食產(chǎn)量逐年攀升,從此一家人再無饑饉之苦。
1989年,新中國成立40周年,她的小女兒出生了。她暗暗下定決心,要供養(yǎng)她讀書上大學,不讓她步自己的后塵,要結束這祖祖輩輩女性不識字的悲劇。
(三)暖春
1989年,中國改革開放十一年,農(nóng)村生活越來越好,一切都在向上向好發(fā)展。這一年的春天,我在全家人的期待下來到了這個世界。我的出生不像外婆,不會有人謀劃著傷害我的身體,裹我的腳;我的出生也不像母親,不會有人因為我的性別而忽視我。我出生在最好的時候,有寬敞的房屋,有滿倉的糧食,有明亮的教室在等我長大入學。
2009年,新中國成立60周年。這一年,我20歲,在大學校園里盡情享受著我的青春時光。我看到了外婆從來不敢想象的世界,我學到了母親無法理解的深奧知識,我見識了科技一日千里的進步,我了解了社會日新月異的發(fā)展。每次假期回家,我都要把大學里的趣事講給母親聽,母親百聽不厭,眼含熱淚:“新社會好啊,共產(chǎn)黨好。”
2019年,新中國成立70周年。這一年,我30歲,任教于農(nóng)村中學,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幾年后有一句話在網(wǎng)絡上感動無數(shù)人:“讀書不是為了擺脫貧困的家鄉(xiāng),而是要讓家鄉(xiāng)擺脫貧困。”當時的我不知道這句話,也不像張桂梅校長那樣有著那么偉大明確的志向,但我的雙腳踩在農(nóng)村學校的講臺之上,雙手托起眾多農(nóng)村孩子的大學夢想,因為母親總在我耳邊說:“農(nóng)村孩子就是要讀書,勸你們班的娃好好學習。”
(四)尾聲
外婆、母親和我,一家三代女性,生活在不同的時期,面臨著不同的命運。外婆一生命運多舛,生活在天寒地凍的舊社會,“風霜刀劍嚴相逼”。經(jīng)過一冬的孕育,她生命的延續(xù)在初春發(fā)芽生長,她的后代紛紛為建設新中國添磚增瓦。作為外婆生命延續(xù)的母親,有著不順遂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好在“東風好作陽和使,逢草逢花報發(fā)生”,送走料峭春寒,終于迎來了初春的暖陽,一點希望在暖陽下枝繁葉茂。出生在新時期的我,就像生活在暖春里的小樹苗,蓬勃向上,生命力頑強,帶著母親的期待,在三尺講臺上,播撒著種子和希望,讓祖國的花朵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