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鵬
剛過完年，迎春花就一茬接一茬開得很旺了。
雙乳鎮(zhèn)是月河川道上的一個小鎮(zhèn)，一點點春天的景象就能塞得滿滿當當。鎮(zhèn)政府的院子在月河北岸的一塊小高地上，向南望，能看見一半的鎮(zhèn)子。鎮(zhèn)街從東向西不過百十米，用不了一眼就能看到頭，南北向的小巷子也不過四五條，下街頭的人打個噴嚏上街頭的人都聽得出來是誰的聲音。就是因為小，所以熱鬧來得也快去得也快，新塘河堤上的柳樹長出一個嫩芽，卜浪溝的柳樹上的芽頭也不會超過三個，一切都顯得整齊劃一步調(diào)一致。
月河南面的山高些，也陡些。朱家槽的頂上還攢著些雪，萌發(fā)新綠的林木遠遠地望去印證了“遠山如黛”的詩情畫意，黑白相交之處的煙火縹縹緲緲。從鎮(zhèn)街往北看，目之所及的最高處就是沈家寨，紅瓦壓著白墻的民居沿著沈家寨延伸出來的坡線與月河沖擊而成的壩子錯落有致的分布，雞犬相聞的阡陌聯(lián)通著通村的各條道路，太陽一翻過東邊的長壽山便將整個集鎮(zhèn)照得亮堂堂，無論雨露一體均沾。
春天的前半段是清閑的。在雙乳集鎮(zhèn)周圍茶余飯后的去處一般都是千畝荷塘，恬靜的鄉(xiāng)村小道一路的竊竊私語，行至窄處三兩成群的兒童追逐而過，驚得越冬的水鳥撲棱棱的驚慌四散，而在荷塘安家的各類水鳥卻習以為常的不會被這毫無惡意的喧囂打擾。
氣溫回升得快，過了驚蟄節(jié)氣鳴蟲蘇醒，田埂上的嫩芽已鉆出一大截，還不能伴著微微春風搖曳，在那些嫩芽旁站立一陣能察覺到那色彩順著腳踝慢慢地往上爬，一點一點地浸潤呼吸，這樣的感覺是柔和的，沒有夏日那般激烈。這個時節(jié)沿著荷塘里的步道不停留地走一圈大約要四十分鐘，沿途全部都是國畫里殘荷的意境，若是能懂得欣賞吳冠中的畫，那身臨其境的妙不可言之感便會油然而生。
要看雙乳鎮(zhèn)還是要等到清明過后，那時的荷塘里新生的“尖尖角”依偎著殘荷枝干奮發(fā)向上，蓬勃之氣全部破土而出，贊美或是感嘆生命之偉大，自然之神奇都會有各自的心得。如若是正好碰見放學的孩童，你會聽見他們不由自主地背誦楊萬里的《小池》和賀知章的《詠柳》，在奇妙之中的奇妙是傳統(tǒng)審美在斗轉(zhuǎn)星移之間的傳承，也不僅僅是傳承，更多的是傳統(tǒng)美學激發(fā)的共情。
開門見到的山，總有想向它走去的沖動。順著卜浪溝往北走，到了雙安路口就只能沿著沈家寨的坡腳走了。山腰或是山頂，一簇簇的山花很是耀眼，晴空之下總是能聚焦目光。月河川道以北的淺山中高差不大，因此季節(jié)的差異不可見，山上的風景和壩子里的風景相得益彰。尋一處臺地，目之所及的不只是慰藉，更多是對自然的艷羨以及內(nèi)心的啟發(fā)。
都說在外打拼的人對故鄉(xiāng)的記憶只有冬天。對于奮斗的向往，是發(fā)往五湖四海的車票。這春日的生機多少都有一些鼓勵意義，季節(jié)變換帶來的溫暖也是恰到好處，正是這些在外的拼搏帶回來帶回了財富留下了安寧祥和。年復(fù)一年的奮斗讓風調(diào)雨順變得理所當然，而后就是共享國泰民安。
春日營造的氛圍是積極的。眼看著希望從地里長出來，悄無聲息的開枝散葉遵循著最原始的旋律，花紅柳綠的點綴如舞蹈，更像一種儀式�？傁氚堰@份喜悅分享出去，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純粹而徹底。當然，這不是為了討好，如若非要定義春日的美，那也只能是最偉大的包容和無私的遷就。
再過半月，開門再見到的山又是另一番景象，都了然于胸又都欣然期盼。
